粗鄙的肉食者

浮云遮望 正文3(非ABO 生子)楼诚主CP

上海的爵士西餐厅,包间里坐着一众新政府财政司刚刚拉拢到的几位银行家和企业家。餐桌上,充斥着惺惺作态的表演和虚伪的赞美声。人们高谈阔论,对于经济、政治、时事,无不论其利弊,活像一个自由的财经沙龙。

办这个沙龙的主人是汪伪新政府刚刚委任的财政司副司长汪芙蕖,汪曼春的叔父,同时,也是明楼在法国经济学院里的导师。

明楼和汪曼春陪坐在侧。汪曼春静静端坐在明楼身边倾听他与叔父的交谈,不时微笑,是一副端庄的世家闺秀模样,与身旁丰神俊朗才华卓著的明大公子,仿佛一对神仙眷侣。在汪曼春眼里,明楼具有典型的欧洲上流社会知识分子形象,是一个集哲学、经济、政治、文化为一体,同时兼具东方文化传统道德的人。

汪曼春甚至认为明楼在自己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完人,不带一点瑕疵,没有刻意矫情,从不攀高附翼,在新政府成立这个极为敏感的阶段,在一个血火漫天的时期,他们一起回到国内,为了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标,并肩作战。汪曼春坚信,世间并没有什么爱情能如此浪漫的了。

“世道人心简直糟透了。刺客横行,到处都是恐怖主义,重庆政府已然堕落到战国水平,行此野蛮、下作的血腥勾当。”汪芙蕖在评论上海滩上的几起刺杀新政府官员的血案。

“有一句,说一句,日本人的修养是极好的。日本人至少不会从我们的背后开枪吧。日本人讲的是武士道精神,讲公平决斗。而蒋公则是诛灭异己,汪先生和周先生都是在蒋公的暗杀计划下被逼上梁山的。”有人极力附和。

有的人拼命点头,脸扭曲得像装满了城府和高论。紧接着,又有人谈起了经济。

“中国的经济真的是没有一点希望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替新政府尽快拿出一个详尽的金融改革方案。”

“问题很多。新政府要看政绩,通常先看经济。我们要向新政府提倡,经济至上而不是政治至上。对吧,汪老?”有人在请教汪芙蕖。

“我呢,人老了,胆子也就小了,步子也就慢了。”汪芙蕖说,“明楼,你说说看,现今的经济题目应该怎么做?”

明楼放下酒杯,细长的眉目在金丝镜片的笼罩下,漾着色泽柔和的光彩,汪曼春痴痴地望着他,明楼的优雅举止,在她心里,活像一幅动人的油画。

“经济,历来就是一个既难做又诱人的题目。”明楼说,“当前大家瞩目的问题,就是新政府会不会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新政策,来刺激经济,复苏低迷的股市。不过,经济政策不是靠‘堵’来建设新秩序的,始终要想办法‘疏通’。战时经济萧条,不仅仅是国内独有的,国外也是一样。所以,我个人认为,新政府的金融改革,宁可保守,不宜冒进。”


高谈阔论之间明楼不经意的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明诚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这个华盖云集的沙龙里,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又悠然自得。周围的人多少都知道这个穿着特务军装的俊秀青年与明家与汪家的纠葛,没人上前搭话,就算有摸不清状况的想要打这位76号头号红人的溜须,身边的人也会及时出手拦住。阿弥陀佛,大家同在这个上海滩混饭吃,还是太平些的好。

“明处长久在拱卫新政府的第一线工作,对于时下的形势有何高见。”明楼显然不是那个安求太平的人,他既然来了就不该指望他不去搅动这池水,何况有一个现成的契机摆在眼前。

“明先生真是风趣,有经济界的泰斗在,明诚一个外行人怎好班门弄斧。“今天明诚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不但没有驳任何人的面子而且那张俊的出奇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

汪芙蕖一看明诚没有装作没听见扭头就走,十分欣慰。笑着拍拍明诚的肩头说道:

“唉,无妨。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的朋友,说错了也没关系的。阿诚你只管讲,在场的无论是谁提点你一两句,也足矣令你受·益·匪·浅。“汪芙蕖把受益匪浅四个字念的极重,仿佛在炫耀自己今时今日的煊赫。

周围的人一听他这么说连称不敢,只有明楼默不作声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汪芙蕖搭在明诚肩膀上的那只手实在是刺了他的眼。

“就是啊!明诚先生这样说太见外了。而且谁不知道明诚先生是从小跟着我师哥长大的,后来又和师哥一样拜在叔父门下,如果说你是外行人那上海也找不出几个内行来了。”

“曼春!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明诚先生现在是新政府里要害部门的长官,自然有他的立场。如果不便回答明某的问题,自然可以不必回答。”

汪曼春一听自己如此维护明楼,他居然反过头来训她,一双明眸瞬时带了三分雾气,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呵呵,难得,实在难得。”汪芙蕖显得很高兴,说,“我们家曼春这匹小野马,从小到大也只有你明大少爷能够拉住缰绳。可惜啊。”他惋惜地叹了口气,说,“当年要不是你大姐反对,你们现在早就……”汪芙蕖话音未落,一声具有穿透性的清寒有力的声音果决地传来。

“当年要不是我反对。汪家大小姐现在已经是明家大儿媳妇了!对吗?”

 就在明镜的声音传到明楼耳膜之际,明楼倏地推椅而起,顺手不忘将搭在膝上的餐巾搁置在餐桌上,他很难得地笔直地站着。

  他知道,明镜来了。

  汪芙蕖等人素来知道他明家规矩重,所以,整个西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汪曼春一口恶气压在胸口上,目中无人地侧着脸。

  明镜穿着一件真丝缎面的粉底蓝湘绣旗袍,高领低摆,袍身紧窄修长,胸前绣有清寒淡雅的白玉兰花。熠熠闪光的水晶灯下,衬映着一张端庄持重的脸。

  在“无父兄为长”的年代里,长姐如母。

  十几年来明镜“做长行权”的代价,就是扶弟守业,独居未婚。她所负担的家族专制,早就将她的青春岁月熬干耗尽。一个尚未年满四十的女人,尽管修饰得当,眼角处也爬上了细细的纹。

  她的闯入,有如墨池投石,黑水波滚,顿起涟漪。

  座上宾客们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聚焦在明镜身上,汪芙蕖也不得不承认,明镜的大家长风度,气场十足,龙凤之姿,风华不减。

  “大姐。”明楼站在明镜跟前,低低地喊了一声。

  明镜没吭声,眼光很快扫过明楼,落在汪芙蕖的身上。

  “大侄女,火气不要这么旺。毕竟时过境迁,大家还是一团和气的好。”汪芙蕖满脸堆笑,脸上的肥肉颤了颤,笑得太假,以至于汪曼春都有些看不下去。

  丢脸,汪曼春在心里骂着自己的叔叔。

  明镜却不事寒暄,单刀直入地对汪芙蕖说:“汪董事长,不,新任南京政府财政司汪副司长,我是专程过来跟您请安的。”

  “不敢当,不敢当。”

  “顺带告诉您一声,您不必三天两头叫人拿着企划书、合作书来敲我的门。您可别忘了,我父亲死的时候,留有家训,我明家三世不与您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

  汪芙蕖的脸色很尴尬。

  “还有,您可以无视、无耻地回避从前的罪恶……”

  “大姐。”明楼试图截住明镜的话。

  明镜头也不回地冷着脸,说:“不准打断我的话!”她对着汪芙蕖,继续说:“我们明家的人也可以回到缄默和隐忍的状态。但是,千万别再打我们明家人的主意。我明镜十七岁接管明家的生意,多少次死里求生、挣扎往复、冲锋陷阵活过来的!我什么都不怕!”

  汪芙蕖的脸色灰蒙蒙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南京政府,随随便便就给我扣上一顶帽子,说我是红色资本家。好啊,想整垮我,吞掉明氏集团,你们拿证据出来,别像跳梁小丑一样,给我寄子弹!”她从挎包里拿出两颗子弹,啪的一声掷在餐桌上,子弹被震得似乎要跳起来,汪芙蕖吓得往回抽了一下。

  太丢脸!汪曼春想站起来,明楼的眼光似箭,要她克制。汪曼春再次忍耐下来。

  明镜转过身,看着明楼,问:“你回上海多久了?”

  “一个多……”明楼张着嘴还没说完,明镜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把他嘴里那个“月”字生生打回肚里去了。

  汪曼春一声尖叫,跳了起来。

  “你凭什么打人?”汪曼春显然被明镜的举动气坏了,她实在是不能容忍明镜在自己面前,打自己所爱的人。

  “汪大小姐,我在管教自己的亲弟弟!”明镜咬金嚼铁般刻意突出“亲弟弟”三个字,她蔑视地扫了汪曼春一眼,“碍着你汪大小姐什么事了?你是我们明家的什么人啊?”

  汪曼春被明镜“施毒不见毒的毒辣话”堵得胸口疼,她涨红了脸,说:“您要管教弟弟,您回家去管教啊。您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您无非就是借着我师哥打我叔父的脸!今天是我汪家请客,不是您明家做东!”

  “说得好,汪大小姐!说得好!”明镜点头,“承教了。我是要回家去管教的,谢谢你的提醒。”汪曼春恨恨地想抽自己的嘴巴,自己一句话就把明楼送回了家。

  明镜转身看着明楼,明楼站着纹丝不动,他的眼光收敛到自己的胸前。明镜说:“你听见了?”

  明楼说:“是。”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要不回来。你明天早上就不用再姓‘明’了,你改姓‘汪’吧。”明镜的声音很平静,不似有怒。

  “明楼不敢。”

  “那就好。”明镜说。

  “师哥,你不能回去。”汪曼春着急地说。

  明镜冷笑,她对汪曼春说:“汪大小姐,我想给你一个忠告,过去的事情,你还是忘了的好。你只不过是我家明楼翻阅过的一本书而已,当然,也许他兴趣来了,会重新再翻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明镜活着,你这本书永远不会落在他的床头!”

  汪曼春从不曾受人如此羞辱,一时激愤,冷笑着针锋相对:“您话可别说绝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她话音未落,明楼断喝了一声:“汪曼春!”

  他一声严喝,打断了汪曼春的话头,可是,终究是迟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明镜说,“我告诉你汪曼春,我明镜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活得过明天吗?”她走在明楼与汪曼春的中间,低声笑对汪曼春说:“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汪曼春真是欲哭无泪。她碍着明楼的脸面,一句狠话放不得,被明镜逼得无路可退,一下就瘫软了身子,坐了回去。

  汪芙蕖实在不忍,说:“大侄女,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

  明镜截住他的话,说:“汪叔父,这是您的侄女开口咒人,我对您汪家的家教实在不敢恭维。哦,我忘了,您侄女是幼承庭训,她自取其辱,都是拜您所赐。”她看了一眼自己搁在餐桌上的挎包。这相当于是一个暗号,她准备走了。

  明楼不失时机地顺手替明镜递上挎包。

  明镜接过挎包来,对在座人等,客气地一笑,说:“对不起,打搅各位的雅兴了。”环顾表示歉意后,昂然转身离去,临走时,将包间华丽装潢的门重重一摔。

  汪曼春强忍着不哭,明楼也不相劝。

  此时此刻,众宾客都有些无所适从,不知如何表态。

  明楼说:“诸位,刚才不好意思。家姐的脾气历来火暴,明楼回沪,因公务缠身,所以没有及时回家告禀家姐,所以才有今日风波。俗话说得好,谁家儿女无庭训?哪家长辈不行权呢?”

  座上渐有笑声。

  汪芙蕖也来替门生打圆场,说:“他姐姐脾气向来如此,实在难为我这个学生,克己复礼,处处隐忍。”

  众人理解地点头。

  明楼拉开椅子坐下,有人替他重新布置餐巾。明楼一开口即入正题,仿佛刚才当众被明镜掴耳光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诸位,我听了大家的高论,总结了几句话。十年不会构成一个时代,同样,在战时的上海,两三年内打造不出出类拔萃的金融大亨。”明楼环顾了四座,说,“我们需要的是团结,集结力量,舍得吃亏,舍得输血,舍得建设。诸位想想,世上哪有负盈不负亏的生意?”他嘴里说着国家经济,暗中一只手拉住了汪曼春的手,以示安慰。汪曼春的心境一转,用眼睛暗自看他。明楼又松开了手,抬头对众人说:“经济计划是建立在道德基础上的,可是,现在的道德是同类相食。新政府需要时间调整、吸纳、规范从前好的经济方案,推陈出新,才能在战时混乱的金融界稳住阵脚。总之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明楼愿与诸君共勉。”

  座上稀稀落落响起一片掌声。

  其实,明楼自己心里有数,最终的答案预先已经设定好了,他只是来试试水,热热身而已。

聚会散去,几个汪芙蕖亲信的门生故旧留下来陪着他说话,宽他的心。今日明镜的一番话,不吝当着全上海的面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这份屈辱就算是在日本人面前他也不曾受过。今日他不但受了,而且得笑呵呵的送她出门。谁让自己的宝贝侄女握在明大公子的掌心呢?

“这位明家大小姐也是太过分了,竟然跑到这儿来教训弟弟来了。她真把上海当成她明家的天下了!”

“明家这位大少爷也是的,表面看着对汪大小姐暖如春风,见真章的时候又缩回去了,真是看不懂他的心意。”

汪芙蕖听到这话更是一阵咬牙切齿,那个明家养出来的小子虽然看着冷,还不是一样滑不留手。想想侄女这么多年也没搞定的明楼,汪芙蕖心中十分确定姓明的果然是他们汪家的克星。

当年明诚一身狼狈的来上海投靠他,他就动了那方面的心思。明诚那时刚刚丧妻,金家其时虽然倒了但还是有几分势力在上海,他虽有这个心也不敢随意用强。况且明诚确实是把好刀,日本人也十分重视他,渐渐的他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往常有这些聚会他每每邀请明诚,得到的都是公务繁忙等等搪塞,他虽然恼怒明诚的不识抬举,但也无可奈何。今日再见明诚不知怎么的又勾起了他这一丝念想。一身戎装的明诚没有了当年孤苦无依的脆弱感,取而代之的是刚毅挺拔,让人恨不得去摧毁他。

汪芙蕖的心中开始形成模糊的计划雏形。

(加粗部分为小说原文,有轻微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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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大量的采用了小说原文不是因为我偷懒,而是原著里的氛围实在不好把握。我删改了几次也没有达到原文的效果,所以恬不知耻的借用了。

以后不会再有这个情况了,因为剧情在这里开始跑偏了……

请各位尽情的抽打我吧!我有罪!

还有,可能后半夜有二更。

只是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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